戏闻录 第十一章 展真容道画境事,饮酒难悟人间情

虽说画中那一幕，画的及其隐蔽，细看下也能看的真切，那是一双女人的腿，白皙且细腻，只是从房中地上的影子来看，怕是那女人已经寻了短见。

“她们也是为了钱财而苦恼？”

“不，他们为的是情”

“情？”春和实在不懂何为情

“有的为父母恩情，有的为亲朋友情，有一些确实是为了爱情，这些皆为情，皆是世间疾苦”

“我不懂，如果都为人间疾苦，为何人们还要追寻这些恶情？甚至为了这些情，将自己的一生葬送”

“这，我也不懂”

春和听的本来飘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，连忙回头，见的是一带着白色纱巾的女子，女子一袭素衣，却透着隐隐约约的光晕

“你就是这里的守人？”

“是，也不是”

“嗯？”

“我守的，是这宅子里那些苦命人儿，若是你能替我解决一件，我自会离开”

“苦命的人儿？”

“失子的母，失梦的郎，失情的妇”

“很像刚刚画里的那些”

“是，也不是。我知晓你们来此的目的，也受人所托给你一样东西，不过拿到这样东西，你需要通过一个考验”

“和那些苦命的人儿有关？”

“这里三杯酒，对应着刚刚那些不同的人，我想看看如你这般的人，在这种梦境里，会如何选择”

白纱巾女子随手摆出三杯酒，一杯泛着腥气，透着一股子红色，一杯泛着一股子恶臭，看不清楚什么颜色，那最后一杯却透明如水，也没有任何味道

“我入人间历练许久，一直没体会过何为情，这样吧，我想去看看那位失情的妇人”

春和说完，便抬手朝着那杯无色无味的酒伸手，而白沙巾的女子也不阻拦，显然春和选对了。春和拿起杯子，杯子透着一股子冻骨的寒，仰起头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。本以为这酒水会如同白水一般无味，结果却是满嘴的咸涩，一下喝了好大一口的春和，险些没有吐了出来。喝

喝了半晌，没有任何变化，春和转过身子想要问那女子，却发现本来的画卷已经变成了一条街道，四周行人熙熙攘攘，突然听的身后有人轻声的唤着什么，春和回头循着声音望过去，发觉人群里，一个穿着粉色纱衣的女子，一蹦一跳的走了过来，靠近春和顺势的便牵起了春和的手臂。这时候，春和才发现，自己的手指甲上画着一些红色的花纹，而手臂也不是之前那般，便的更加柔软纤细，显然现在的他不再是他了。

“毫无知觉的就进入了梦境么，这酒好生奇怪”

“哟，我们什么酒能让翠大小姐觉得奇怪，莫不是那红尘楼里的童子壮阳酒？”那粉衣少女显然是听见了春和的自言自语，连忙接了茬，可是见的春和半晌没有回复自己，心想着怕是玩笑开过了头，又赶紧抓住春和的衣角

“好姐姐，明儿个你的罗妹妹就要出嫁了，你就真的不替人家，去选几件好用的首饰吗？”

春和刚要回答，却觉得四周画面一抖，接着出现在了一处卖首饰的商铺，那粉衣少女正对着首饰挑选，时不时的回头问向春和，却也不等春和意见，挨个收起，一并结了帐。走出了商铺，少女递给春和一块小小的金锁。

“喏，姐妹同心锁”

“胡闹，哪儿有这名字”春和嘴里发出的声音，但是不是春和说的，显然春和现在仅仅只是一个旁观者

“现在有了啊，明日我便嫁人了，就不能与你饮酒作乐，也不知那位公子好不好说话，若是人不错，我就把你介绍给他，咱们就在那大宅子里继续做姐妹！”

“又闹。。。。。”春和嘴里的话说了一半，被生生截断，四周的环境也跟着变成了卧房，房里的门窗都贴满了深色的绸布，从绸布的缝隙里可以看见隐隐约约的光斑，这是已经到了白天。春和并不觉得意外，这焱口城本来就是昼夜颠倒，所以白昼应该是睡觉的时候。可是本应该入睡的世间，门外竟然传来的是一声声急促敲门声，有些困意的春和强撑着身体开了门，见的是那粉衣少女，此时已经换上了新娘的红衣，可是脸上，却哭花了妆容。

“何事？”

“翠姐姐，我父母为我介绍的根本不是谁家的少爷，是，是那家的老爷”少女声音带着哭腔，画面却突然停止，连春和自己都不能动弹。

“现在第一个问题，如果是你，你会怎么办？”

那是白纱守人的声音，守人说完话，那粉衣少女便恢复了行动，抬着头满眼泪水的看着春和，而春和也只是静静的看着少女，过了许久，春和低头看了看挂在自己怀中的小金锁，又看了看同样挂在少女怀中的小金锁。

“我。。。。。”

画面又抖了一下，眼前的一切被染成了鲜艳的红，春和只觉得自己头顶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，像是一块布。而自己像是坐着，却摇摇晃晃，似乎是在前进。等到摇晃停了，有人扶住了自己，春和便如同盲人一般到走着，最后被人拉着坐下。随后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，最后，有人掀开了压在自己头顶的那块布，是一个老头。

“翠姑娘是吧，今日起你便是我的第七房妾室，你若是识趣，便好好服侍我，老子不会亏待于你”

春和意识里多了一股思绪，那思绪想必就是这位翠娘的当时的想法，翠娘当日为了小罗之前的友情，甘愿替身嫁给这城中的富商老人，而并未对任何人说起过，自己会来，那这位老新郎是如何得知的？可是眼下根本没时间给春和去思考，老新郎已经趴在了自己身上，一脸猥琐的笑着

“小罗把你卖给了我啊，那日你们去铺子里买首饰，都是花的我买你的钱”

画面再次停了，白纱巾守人的声音再次响起，只是这次声音里多了一些冰冷

“这便是情，我所说的人间疾苦”

“可是，失去情的人，并不是翠娘啊，小罗对翠娘的情本身就不存在，那就是不曾拿起，何来的失去呢？”

“嗯，很独到的想法，那你要如何帮助这个失情的妇人呢？”

“失去情的并非翠娘，而是小罗，那此时最好的方式，便是用小罗曾经说过的，同样将小罗嫁给这位老者，与翠娘共叙一生”

“你。。。。”守人根本没想到春和会来这么一出，竟然一时之间接不下岔

“为善者得了罪，为恶者却逍遥，善者出不来，那么便让恶者替善者分担痛苦。我猜想这题不止我一人答过，他们大概都想着如何帮助翠娘出来，可是他们有没有想过，被小罗这样伤了，是会留下疤痕的，而且疤痕是无法消退的。与其这样去弥补已经发生的错事，不如让翠娘报了这次的仇，心中没了执念，未来的日子兴许也会坦荡一些”

“那人当日托我给你东西时，便说过，你与凡人不同，今日所见确实如此，那么我们按照你说的继续看吧”

画面动了，不如以前的春和附着在翠娘身上观看那般，现在的春和时一个旁观者的视角，翠娘坐在了堂屋中间，依靠着老新郎耳边说着什么，老新郎听的眉眼纷飞连连点头，春和知道，那是在劝说老新郎顺势娶了小罗。画面一抖，又是红绸新布，翠娘一袭红衣，却不是新娘，坐在了后院那茫茫多的闺房里，看着窗外，听的门外锣鼓声近，起了身，不知从何处寻了一根粗麻的绳索，挂在了房梁上。

“好了，这个故事，便是按照你所想而成”

“最后，翠娘还是寻了短见？”看到这里春和明白了，那失情的妇人便是之前那豪宅图中，寻了短见的女子，可是自己的选择却并未帮助翠娘走出困境，依旧是寻了死路。

“我在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，那人托我送你一句话，人之所情，为执念，执念而极成怨，执念而散则亡”守人再次出现，拍了拍春和的肩膀“人不能没有这股念想，若是没了人便没了希望，我知晓你下山的目的，可这目的若是成了，这世间便无人了”

守人说完话，四周如同溶解的冰霜，缓缓褪去，渐渐的显出了周遭的环境，夏霜被一块木板压在了地上，第五莲被笔直的站着，而雀儿正警惕的看着自己。

“竹？”

等的夏霜和第五莲从迷人的画境中醒来，天色已经有了一层鱼肚白，再看那所谓纳银门，竟然只是只剩下了一张开着的门了，先前大院围墙，竟然消失的干干净净，仿佛本来就不存在。春和像其他三人交代了自己的所见，听的第五莲等人一脸疑惑。

“人之所情，为执念，执念而极成怨，执念而散则亡。。。”雀儿绕有意思的重复了那人送给春和的这句话，可他却想不通

“嗯，这个与我师父所说又有不同”

“你师父？”第五莲已经两次见识到了眼前这三人的强大，听到春和说起自己的师父，更是想了解，这到底是那位大能

“嗯，我师父让我下山前，也嘱咐过我，见怨灵必除之，可是如果按照这人的话，怨来源本身是人的情，处怨便是灭情，若人类无情，又和兽族有何区别”

“或许那人是为了误导你，毕竟师父不会说错话的”雀儿生怕春和乱想得罪师父，赶忙打断了春和的思绪

“或许都对，你们师父，我也见过，真是在位大神，可按照这世俗的看法，神要灭情，人却不能，送你这话的人，兴许是个有着特殊能力的凡人，两者只是角度不同而已”两世为人的夏霜倒是看得透彻，可是说的却让在场的任何人都有些茫然，好在第五莲突然想起什么连声打断

“诸位，来财守人是一员猛将，若是夜里去，我与他可站平手，只是那厮有着特殊的能力，可从日光中借到神威，若是再在这里聊什么角度，我们可能联起手来都无法对付那厮”第五莲知道这三人都有神力，可是招金门那守人本身就是一个一掌八百十斤大汉，再等借到日光神威，就凭借着眼前三个小鸡仔那竹签子一般的块头，不得直接被人排成肉泥。

听到有人可以借日光神威，雀儿眼睛都亮了，可是春和与夏霜却直接跟着第五莲走了，自己再怎么磨蹭，也不能挡到天。便打算着等到招金门了，自己主动请战，然后和守人战斗时，刻意的拖点儿时间，等到日出之时，便能看到那人是如何从日光中借到神威的，这样便是完美的计划，想到这雀儿都笑出了声。

春和和夏霜跟着第五莲一路走着，却听到了雀儿身后突然笑了起来，春夏二人互相看了看，又想了想，只道是鸟儿自有的天性，再说鸟儿又有坏心思呢。

招金门与纳银门中间隔着几条街道，四人脚力极好，自然很快便到了，到了招金门前，商贩门似乎早已经知晓了要有大战，纷纷的躲到了一边，却没人离开，再他们认为的安全距离里，不停的探出头看着四人。

招金门外，春和等人侯了半天不见有人出来，而门里的灯光也毕了，唯独那假山在微微泛白的天光里，有了一丝丝轮廓。这招金门里本来有许些圣教的教徒，多数都是为了服侍那位守人，可现在大战在即，圣教的教徒门早已逃离，唯独那守人不知在何处，兴许是那守人听的门外有动静，似乎是先是长出一口浊气，引去了春和等人的目光，这时候门外的春和他们才发现，招金门里那假山，动了。

那假山缓缓站起，嘴里发出哼哼的气声，等的守人站直了，竟然与那招金门里的二层小楼一般大小。那守人似乎也是长期没有怎么动唤，想了半天，终于还是朝着门走来，每踏出一步，都伴随着一口长长的呼气，若是不知道这的人，怕是能将这气当作一股子妖风。

招金门的门，是特殊修建的，高且宽，形似牌坊，分为中间的大门与两侧的小门，大门平时是关着的只留着小门提供圣教的教徒们使用，大门的正中间的顶上，有一块金字的牌匾，上写着‘招金’二字，而此时大门已经大开，小门都关了，就是为了留地方让这楼一般壮实的守人出去。可那守人缓步走到门前，却停了，他低头看了看，自己那满是纹身大肚子，又看了看门，最后伸出手比在自己身体的两侧又去比了比门，发现自己的身子，比开的大门都宽。

“要不，你侧着出来？”夏霜倒是个热心肠，随口提醒了一句，那守人倒也是心善，连连点头，一个转身，那大肚腩，跟着身体一动，竟然将一侧的门给关上了。

守人转身的时候听的‘啪的一声’连忙看门，却发现本来开着的门，竟然关了一扇。这守人心想这怕是眼前这三人要捉弄自己，惹的自己暴怒，从而露出马脚。好一个阴险小人，守人心中大骂，却又强行的让自己冷静下来，抬手开了门，又侧着身子一步一步的挤进了门里。

好在这门建造之时是按照城墙的要求所建，结实，有好在这守人浑身横肉，却都是软趴趴，这边凹进去，那边便凸了出来，就这样门里蹭着蹭着蹭了出来。守人出了门，四周的商贩门纷纷漏了头，心想好戏开演，是不是要从店里摸一些瓜子小食，顺便的能赚这些同僚们一笔，可是守人没动，挤出门的他，此时弯着腰，双手耷拉在肚子上，喘气呢。

春和见到这一幕有一些呆，他本以为这门里守卫一定是一员来去带风的猛将，却没想到，竟然是一位一力破十会的壮汉。夏霜也开始打起了鼓，本以为再猛的将，自己借着这把神剑，都能打的来来回回，可是眼前这巨汉，不用打，一巴掌便能把自己摁死砸地上。而且此人定然不会是现在看到这般不堪，那城门虽不是什么锋利的利器，可是凭借肉身从门里挤出来，那肥嘟嘟的大肚腩上竟然没有任何伤痕，甚至一丝痕迹都不曾有，自己这把巨剑，怕是也伤不了这人分毫。

夏霜看着春和，想要询问战术，却听的雀儿大叫一声“我来！！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