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烟 第三十五章 红衣小人

林天乐扳着面孔，做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。

“我们不要你的命，不代表别人也会这么善良，绿蟒死了，你失去了保护，早晚还是会被采药的人发现，连根挖了去，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，我们相识一场，不如就便宜了我们，我也不亏待你，等把你换了银子，我一定处理好你的善后，在这儿给你立个碑，上面刻上你的名字，画神之墓。”

画神一听更急了，赶紧又向古紫鬼求饶。

“我不想死啊！我不要死啊！姑娘，姑奶奶，我的祖奶奶，你是个好人，快替我求求情，千万放过我这一次。”

古紫鬼知道林天乐是故意吓唬画神，也装糊涂道：“这么大的事，我一个小女子可做不了主，再说了，我们就是把你卖到药店，虽然你的命没了，可是能救很多人啊，你死的岂不是很值得？这也叫死得其所。”

画神把笔墨纸砚放进书箱，一副即将赴刑场的样子黯然道：“好吧，既然我得罪你们在先，这也算是报应，你们觉得自己是对的，我再怎么央求也没用，也许你们说的不错，失去了保护，我在这里也呆不长久，索性现在随便你们处置吧！”

女孩子容易心软，看画神那副惨兮兮的样子，古紫鬼先忍不住了。

“天乐，反正我们的洛书也拿回来了，不如就放了他吧？”

林天乐硬撑着绷紧的脸皮，好歹没笑出来，不过心里早已暗自笑出了猪叫。

他看了看古紫鬼又看了看画神，伸手摸了摸眉心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最近他总是下意识做这个动作。

“我以为只有人怕死，没想到草木成精了，也一样怕死，好啦好啦，既然古姐姐为你求情，姑且算了，你虽然自私了点，不过也没做过什么坏事，暂且让你继续留在这里修行，不过以后你要自求多福，免得被别人要了你的小命。”

听了这话，画神转忧为喜，满脸的沮丧一扫而光。

“二位不但模样生得好，心眼儿也好，真是菩萨心肠，大人不计小人过，谢谢二位大恩大德，我祝你们以后白头偕老，多子多福。”

古紫鬼听着这话羞的脸上绯红。

林天乐也有点不好意思，轻咳了两声。

“实在没想到你不但画画的好，拍马屁功夫也是一流，继续留在这里被你拍的浑身发酥，想走也动不了了，好了，我们回去啦！”

林天乐和古紫鬼并没从原路返回，而是用驭风术往上直接飞了出去。

耽误了这大半天，二人怎么也没想到的又出了意外，回城的时候他们看到城门口已经戒备森严，人群嘈杂围在一起在看墙上贴的什么东西，林天乐凑过去瞧了瞧，墙上是捉拿朝廷饮犯的告示，而告示上画的不是别人，正是他和古紫鬼。

只是出去转了这么一圈，回来就成了朝廷要犯，看来这天子脚下随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，真不是普通人可以随便呆的地方。

看看周围并没有人盯着自己，林天乐把古紫鬼拉到一边，用低低的声音道：“古姐姐，我们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通缉犯了？看来不能从城门大模大样走进去了。”

古紫鬼也看到了告示，也同样觉得匪夷所思，不过现在也顾不得想那么多，答道：“走不过去就飞过去，我们回去问一问程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！”

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，二人像大鸟一样飞上了天空，看得下面的人目瞪口呆，以为大白天遇到了神仙。

回到程府，程处嗣也正在焦急的寻找他们，急得在厅堂里转来转去坐立不安，看到二人平安回来，忙急切的问道：“林兄弟，你在外面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？”

林天乐正自一头雾水想问他呢。

“有啊！不但有，还是件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，我们只是出去转了一圈，杀了条大蛇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，回来就成了朝廷钦犯。”

程处嗣看着林天乐的脸，继续追问道：“我也正为这事奇怪呢。之前呢？杀蛇之前你们有没有遇到什么人或者特别的事？”

林天乐认真回想一下。

“杀蛇之前……对了，我们在街上曾遇到一个衣着光鲜的少年公子，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，骑马撞了个老头想逃走，我就把他揪了回来，给他吃了点苦头，那小子才乖乖的给老人医伤赔偿，后来我们在一家酒肆随便吃了点东西，找了个老道算了算卦，别的好像就没什么了。”

程处嗣点点头道：“这就对了。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撞人的公子长得什么模样？”

林天乐把那个华服公子的外貌简单描述了一下，疑惑道：“难道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？”

听了林天乐的描述，程处嗣若有所思，停了片刻方道：“本来我就奇怪怎么现在满城都在捉拿刺杀皇上的刺客，你说的没错，这件事就是和他有关系，你遇到的那个纨绔子弟叫李长乐，是御林军统领李纲李大人之子，他可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，李长乐在外面吃了亏一定把这事告诉了他爹，李纲就这么一个儿子，平时溺爱无比，于是公报私仇，将你们列成朝廷捉拿的要犯，并发出公文四处追捕。”

这真是莫名其妙飞来的横祸，古紫鬼听得内心极为不悦。

“他们父子俩这么不讲道理，还有没有王法了？这里可是天子脚下，他身边的人遇到芝麻大的事也要借机公报私仇，这种人当官真是百姓的灾难，岂有此理。”

程处嗣无奈的笑了笑。

“李长乐仗着家世显赫，从来只能他欺负别人，不能别人欺负他，他从小到大何时吃过这样的亏，所以才会……”

“看来道理和王法在长安城里是讲不通的，谁官大理和法就在谁的手里，就站在谁的一边。”想到程处嗣也是个当官的，在他面前这么说似乎有点不合适，难免会让他脸上挂不住，林天乐又转言道。“虽然说天下乌鸦一般黑，我可没有说程将军你的意思，你可不要多心。”

程处嗣尴尬的笑了笑，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。

“哪里，哪里，以我和林兄弟的交情又有什么不可直说的，我若是有徇私枉法的地方，你尽可以指着我的鼻子骂，不过，我要帮林兄弟找画神的事，这么多天都没什么眉目，没想到李统领为自己儿子的事，半天功夫就能到处发下捉拿告示……”

林天乐觉得应该感谢四正道人的指点，若不是他，找回洛书也没那么容易。

“这件事程将军不用放在心上，画神我们已经找到，洛书也追回来了，其实我们回来，主要目的就是向程将军告别的。”

没等程处嗣回答，家人来报。

“程将军，李纲大人带人来搜查朝廷钦犯，现在正守在门外。”

“林兄弟，你们二位在这等着，千万别出去，我先出去看看。”

程处嗣叮嘱了几句，匆匆带人去了外面。

大门外，一队官兵早就等候多时，领头的果然是御林军统领李纲。

看到程处嗣出来，他双手抱了抱拳。

“程将军，明人不说暗话，我不妨小胡同赶猪，直来直去，有人通报说看到两个逃犯进了程府，我奉旨前来搜查。”

程处嗣也抱了抱拳算做回礼，脸上做出一副懵逼的表情。

“我程家世代蒙皇恩浩荡，一心报国，怎么会知法犯法窝藏逃犯呢？一定是平时得罪了一些小人在背后栽赃陷害，李兄，我看这搜查就不必了吧！”

李纲一副不徇私情，公事公办的样子道：“程兄，话不能这么说啊！若以我们的交情，这面子的确该给，可是和皇上的安全比起来，面子这东西就算不得什么了，我想程兄应该明白事理的，你说是不是呢？”

听他这么说，程处嗣知道对方不会卖给自己这个人情了，索性说道：“当然，当然！听市井传言，李公子骑马撞到人，被一对少年男女拦住，听说还吃了大亏，李兄所说的逃犯，该不会就是那两个人吧？而且他们听到动静，还怎么敢留在城里？恐怕早就逃的没影了，又怎么会躲在这里？”

听他这么一说，李纲面上有些发红，不过他很快又换了副脸色，笑道：“咦！我说程将军，这事情你怎么就这么清楚呢？你该不会是他们的同党吧？咱们的祖上都为大唐江山流过血，卖过命，图个啥呢？不就为个位高权重，名利双收，他们为当今皇上打下江山，子孙后代有点特权，这还不是应该的吗？岂能由着一介草民来欺负咱们？那样让那些开国前辈们一张张老脸往哪儿搁？什么理啊法啊，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，程将军，如果他们真的藏在这里，我劝你还是自己把他们交出来的好，免得伤了彼此和气。”

程处嗣也陪了个笑脸，说道：“道听途说，道听途说，你能听别人说逃犯藏进程府，我当然也能听到别人乱说，现在的人啊，就是喜欢多嘴多事，唯恐天下不乱，你我岂能当真。说笑归说笑，我看这进府搜查的事今天就免了吧！”

“那可不成，程将军，别说是你，就是你爹在这儿，说话也不管事，该搜还是得搜。”

李纲收起笑脸，就要带人硬闯。

“我们程府，岂是随便人进随便人搜的。”

程处嗣身后一个家丁抽出腰刀，其他人一见也纷纷效仿，眼见一场流血冲突就要爆发。

“住手……”程处嗣先喝止住手下人，又向李纲大声道：“既然你认定我程家窝藏钦犯，多说无益，李大人真的要进去，那就请吧！如果今天找不出人来，我也不会与你善罢甘休。”

程处嗣之所以不再阻止，是因为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，就算放他们进去，即使找到林天乐和古紫鬼也不会让他们把人带走，不妨走一步看一步，迫不得已的时候再动手，并且以林古二人的本事怎么会被人抓住，况且外面人多眼杂，不如在自家院子里一切都好处置。

“进去，搜！”

李纲一声令下，手下官兵如狼似虎涌进程府，最后搜到程处嗣住的地方，他暗自在心底捏了一把汗，也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，可是打开房门，屋子里面空无一人。

原来林天乐和古紫鬼不想留在此处连累程处嗣，又急着赶去仙源山寻找补天石。便来了个不辞而别，这就叫走了走了，一走百了。

看到这情形，程处嗣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，从庆州回长安一路上别人帮了自己这么多忙，自己却一点也没帮上别人，心里也不觉有些歉疚。

看到李纲他心里更气不打一处来，索性来个得理不饶人。

“怎么样？李大人，可搜出你要的逃犯？”

李纲四处打量了一下，又往桌子上看了看，看到桌子上有三只茶杯，用手摸了摸还是温热的。

不止心里怀疑，李纲说话嘴里也带着嘲讽。

“不知道程将军这里来了什么客人，要你亲自接待，可否叫出来大家认识一下，你可别说你做事与众不同，一个人喝茶也要用三只杯子！”

程处嗣心里暗道这个李纲可真是个老狐狸，面上却不动声色。

“呵呵！还真叫李大人你说对了，我做事还真就喜欢与众不同，虽然这茶叶是贵了点，只要我高兴，我一个人同时喝六杯茶也喝得起，不过玩笑归玩笑，其实这三杯茶一杯敬天，一杯敬地，中间的那杯才是留给我自己，这做人啊，不管对人对事，对天对地，还是讲究点的好，不能太过目中无人，你说是不是呢？李大人？”

搜不到人，找不到证据，想找茬也无处下手，李纲只有悻悻道：“程将军，今日多有得罪，担待则个，公务在身，我还要带人去抓逃犯，先行告辞。”

“慢走慢走，不送不送。”

程处嗣巴不得他快些走，也好眼不见心不烦，李纲虽然对这样的结果心有不甘，无奈之下也只好带人离开了程府。

小铃铛每天勤于练功，可是却没有什么进展，还是拉不开朱雀弓，更令她着急的是，不知为什么山上的猎物越来越少，以前出去要不多会儿功夫就能打到几只野味，现在就是在山上转上半天连只山鸡也很难遇到。

难不成山上又来了什么猛兽？把这些小动物都吓跑了？小铃铛骑着神行小驴在山上找了几天，也没发现一只巨蟒老虎之类的猛兽。

这事情多少就有些蹊跷了，山上的山鸡，野兔之类的东西好像都学会了隐身法，凭空消失了一般，这样下去再要不了多久，她储存的风干野味也要吃完了，再不想办法以后就只能挨饿。

想办法能想什么办法呢，现在有了神行小驴，去千里之外也只不过是瞬间的事，所以，小铃铛决定去外面买些东西，买些米啊面啊之类的回来，不过她又想到从小到大自己只跟义父学过打猎，烧烤野味，真的买来米面带回来怎么做也是个问题，因为她根本不会，也从来没用米面做过什么，想必那东西做起来一定比烧烤野味要麻烦得多，还不如饿了的时候骑着小驴去外面直接买东西吃来的省事。

经过无数次胡思乱想，虽然风干的山鸡野兔储存挺多，经不起天天吃，一天比一天少，吃完最后一只山鸡，小铃铛肚子饿的时候只好骑着神行小驴往北到了一个小镇。

小镇名叫清水镇，背山靠水，风景优美，镇上的居民也民风淳朴，她在镇外找了一片草地，把神行小驴留在那儿吃草，这只小驴不但速度快，还认主人，当然不用担心会被人偷去。

小镇不大，虽然没有车水马龙，算不上繁华，但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也挺热闹，路边的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，生意好的精神百倍，不停招呼客人，生意差的打起了瞌睡，想要去会一会周公，街道上有的地方干干净净，有的地方扔满了菜叶果皮，人若走在上面一不小心滑倒的可能都有。

小铃铛进了一个饭铺，找了个空闲的座位坐下，看着别人热热闹闹吃吃喝喝，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叫东西吃，因为她从小到大吃的都是山野之间的野味，从没到外面吃过东西，甚至都不知道外面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吃的，连饭菜的名字都叫不出来，所以只能坐在那儿发呆。

“姑娘，想吃点什么？”

饭铺的老板以为小铃铛脸皮薄不好意思，热情的上前打招呼。

“我要……要……吃饭……”

小铃铛觉得吃什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，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吃什么，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可以吃，能让自己吃饱就行。

“吃饭？”饭铺老板也觉得挺奇怪，来我这里的当然都是来吃饭，难道还有来吃药的？心里想了一下明白了，这小姑娘应该是没钱，吃不起好东西，只舍得吃白米饭，便应道。“姑娘稍等，饭马上就到。”

很快，老板给小铃铛端来一碗白米饭，小铃铛学着别人的样子，也拿起筷子去夹米饭，却怎么也夹不起来，一粒米也夹不住。

她从小到大从来没用过筷子，哪里会用筷子吃东西，一着急干脆用手直接抓着吃了起来，抓起米饭放到嘴里，稻米的香味在味蕾上绽放，她觉得这东西太好吃了，从小到大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，忍不住开心的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。

这也难怪，一直以来，小铃铛在山上吃的都是野味，从未品尝过五谷的味道，第一次吃到这东西，舌头便一下子被俘虏了。

一个小姑娘用手抓米饭吃，这吃相也太不雅观，店铺里的很多食客忘了吃饭，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小铃铛吃东西。

小铃铛才不管他们，吃完一碗又要了一碗，一连吃了三大碗米饭，直到撑的实在吃不下去了才算罢休。

“老板，给钱。”

小铃铛拿出一个银元宝放在桌上，向不远处的店老板叫道。

饭铺老板走到近前，盯着桌上的银元宝看了半天，他不由睁大了眼睛，也张大了嘴巴，这块元宝足有五十两，从他开店至今，从来没见过拿着这么大块银子来自己店铺吃饭的，从小到大，他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大块的元宝。

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哆嗦了：“姑娘……这……”